阿虎撥了通電話給他的老闆「大小姐要被帶走了」
「用你一切的方法,把人帶回來」一哥簡短的在電話中指示
阿虎收起了電話,剎那間目露兇光,他快步向巡邏車走去,在司徒靜上車前,他已經拔腿騰空,一記飛踢向陳俊庭而來,這一下來得毫無預警,陳俊庭後背給踢中,登時失去重心往前跌去,而司徒靜又剛好在他前面,所以連她一併給撞倒,其餘的三名警員立時圍向阿虎,要把這個攻擊他們所長的傢伙抓住。
陳俊庭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司徒靜可就慘了,她雙手被反銬在背後,以致於跌倒時正面著地磕到了嘴角,流了一點血,陳俊庭趕忙將她扶起「小姐,你沒事吧」他掏出手帕替司徒靜拭去嘴角的血跡,然後將她帶進巡邏車的後座,司徒靜始終是不發一語,連跌倒時也沒哼一聲。
攔車的警員首先發難「搞什麼,你好大的膽子,敢打警察」他往前一步,伸手就往阿虎的領子抓去,阿虎身形一矮,當下就把對方掃倒。
開單的警員抽出警棍,對著阿虎的背後就是一棍,在路燈下的影子看得真切,阿虎一轉身就避開了,接著他左手擋住員警的上臂,一扭腰,就將腳緣往對方腰肋裏送,劇痛從左脅內肋骨下的感覺神經傳出,被踹上一腳的警員手中仍握著警棍,身體卻保持某種受重擊後的扭曲狀態,然後頹然倒下,這種由身體深處傳出的劇痛讓警察倒地呻吟,而且一時半刻爬不起來。
搜證的員警除了仍在拍攝這驚心動魄的場面外,另一手已經按下無線電的發話鍵,把遇襲的情況透過空中傳給了勤務指揮中心及分局線上的各警網;阿虎迅速朝搜證的員警逼近,想把那台拍下這種挑戰公權力畫面的攝影機給搶下來,此時第一個被掃倒的警員已經爬起並由後追上阿虎。
阿虎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記向後的迴旋踢往追上的警員掃去,這回警察較有防備,不假思索,立即伸出雙手格擋,阿虎回身後又是兩下踢擊,警察都是後退避開,阿虎乘勢又補上一記快拳,不料突然覺得鼻上一陣暈眩,立時鼻血長流,原來警員使用警察技能中綜合逮捕術的應用接手法中的穿手,乘著阿虎直拳欺近,一手擋格,另一手逕往對手臉上拍擊,阿虎雖然中招,但只微向後退了半步,馬上又向前攻去,這回阿虎的攻勢連續不斷,警員招架不住,臉上挨了兩拳,阿虎再一記掛腿,只見一個優美的弧線向警察的頭部掃去,受到作用力和慣性的影響,警察當場被踢翻過去,阿虎用西裝袖子抹去臉上的鼻血,不屑得看著被踢倒的警察「幹,他媽的,敢讓老子見紅」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對準那倒地的警察再補上一腳。
正當提腳要踹的時候,忽地一聲悶響,阿虎膝蓋一彎並往一旁跌去,原來陳俊庭安置好司徒靜後,趕上來支援其他同仁,並從地上抄起了剛才員警所持的警棍往阿虎的膝彎上就是一記,所以這一腳是踢不下去了。
阿虎倒地後又立即爬起,他緩緩得靠近陳俊庭並且擺好架式,突然間他長嘯一聲,幾個墊步後就踢腿過來,陳俊庭側身避開,但接著又是一下迴旋踢,陳俊庭矮下身子稍微遲了一下,頭上的大盤帽已被踢去,陳俊庭抓住對手將腿收回的空檔,掄起警棍,就如雨下,阿虎左右格擋,用肉身來接過這記記到肉的棍棒。
空手道練的就是速度和硬功,阿虎全般承接下來,當陳俊庭朝他頭部砸下一棍,阿虎振臂往上一格,木質警棍應聲折斷,在此同時,陳俊庭胸口中了阿虎一記正踹而往後跌去。
陳俊庭本身也是練武之人,當下疾吐一口氣,身體肌肉立時堅硬,用吐氣化勁的方法,化解了這記具有傷害臟腑力道的踹擊,當他站直了身子後仔細看了看阿虎,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很少有遇到這種也是練家子的高手,這個現在臉上血污的傢伙,拳腳功夫了得又是硬底子,剛才那一棍子下去都斷了,如果以快打快的話,未必佔得到便宜,當以慢打快,拖住他的節奏。
阿虎墊步上前左右開弓,兩腳連續踢擊,陳俊庭看準來勢,以左手搭住阿虎踢向頭部的右腿,接著身形一矮斜切至阿虎的襠下,然後右手迴收在胸前,勁道在瞬間催吐,由足底開始經膝、腿、腰、身、背乃至肩頭,擰轉的勁力迸出,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這一個點上,這是陳式太極拳的招式「七寸靠」,不是因為陳俊庭的姓氏,而是當初他學的這門武術是太極拳的流派中(有陳、楊、武、孫、鄭、吳等六派)較易於實戰中運用的,它的動作並不是一般人印象中那種文謅鄒慢吞吞的老人拳,而是有快有慢,在動靜之間展現出如絲線纏繞而上,充於周身隨意而發的勁道,而這股勁頭將阿虎彈開了3公尺遠的距離,餘力未減還鑽入了小腹,悶痛讓他在起身後還不斷得跺腳和咬牙切齒。
兩聲鞭炮般的聲響,在夜裏聽來隔外清脆,但是內行人卻絕對聽得出來那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不許動,趴下」蒐證的警員對空鳴槍兩響,並喝令阿虎依照指示動作
「照做吧!沒必要再拼下去」陳俊庭也附和著
由遠處而來的警報聲已轉瞬來到跟前,四下都是刺眼的警示燈,支援的警力趕到,阿虎不甘願得趴在地上,一旁支援的警員立即上來將他上銬拉到巡邏車上,而兩名倒地的警員也抬上了救護車直奔醫院去了;Lexus LS460L也悄悄離開了現場。
陳俊庭先到醫院看過受傷的同仁後才回到派出所,他的兩名同仁,一個肋骨斷了三根,另一個則是輕微腦震盪;現在他的這個所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倒楣星君,短短幾個月就出了這麼多事來,還折損了不少人力。
陳俊庭進了辦公室後脫下防彈衣,上頭有個清楚扎實的腳印,那是阿虎留下來的,陳俊庭看著腳印搖了搖頭,拉開所長室的門要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偵查隊長和一位年約50歲左右、灰白頭髮戴眼鏡的男子坐在沙發上相談甚歡,陳俊庭雖然不喜歡這個隊長,但是基於職務倫理,還是打了聲招呼
「來~來~來,陳所長,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王大一立法委員」偵查隊長的笑容充滿虛偽
「陳所長,你好,深夜造訪,不好意思」一哥伸出了手,陳俊庭勉強握了一下,回了幾句客套話
「剛才帶進來的那一男一女,都是王委員的助理,希望你能好好處理一下」偵查隊長還是笑得令人討厭
陳俊庭最討厭這種胳膊向外彎的傢伙,自家兄弟被人欺負,還要幫著別人講話
「分局長那邊我還沒報告哩」陳俊庭故意搬出個擋箭牌,雖然知道可能不太有作用
「分局長那邊由我來處理就行了,總之你就照做吧」偵查隊長的口氣開始有些不悅
「啊,陳所長,兩位受傷的兄弟,我已經差人去醫院將他們轉到頭等病房,另外一切的開支都由我負責…..」一哥笑著打圓場
「另外,我也準備了十萬元的加菜金,透過分局轉贈給派出所,還有……」一哥邊說邊拿起了一個牛皮紙袋「這是為了表彰你的盡職,嗯,大家交個朋友」
看來這個牛皮紙袋沉甸甸的模樣,裏頭的數目應該也不會比加菜金少吧
「還不快謝過王委員」
「唉,哪兒的話」
這又是一幕活生生的警界黑暗面在上演,不用說,偵查隊長一定也拿了不少好處;陳俊庭是看在眼裏,幹在心裏,一個是自己不爭氣的長官,另一個是開罪不起的立委,但是依法行政的立場又不能動搖,總得想個法子來解套,突然間,陳俊庭靈機一動
「不好意思,剛才從醫院回來,都還沒時間上廁所,容我先去方便一下」陳俊庭藉尿遁跑到廁所裏,拿起手機撥了通簡訊,然後又回到所長室和他們周旋,只是陳俊庭想不透,區區兩個助理,有必要讓一個堂堂的立委這麼大陣仗來關說嗎?還灑下大把銀子;殊不知一哥為了司徒靜,是什麼資源都捨得搬出來用的。
陳俊庭在所長室裏不斷得推辭這份天上掉下來的大禮,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有人輕扣著所長室外的沙門
「俊庭,呦,隊長,還有王委員,你們都在呀」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林懿芬,她今天剛好輪夜班,正在外頭跑,一收到陳俊庭的簡訊,就把採訪小組給帶過來了,反正今晚也沒啥新聞,而簡訊的內容也很簡單,短短的二句「我很想妳,現在就想見到妳」
林懿芬拉開沙門進了所長室「隊長,有沒有什麼案子啊,我看到派出所好像有帶人回來,是怎麼一回事呀」
「沒什麼,只不過是酒後駕車的小案件,你不會感興趣的啦」偵查隊長支吾了一下,另一手趕忙將牛皮紙袋藏在椅背後
「那王委員怎麼也剛好在這裏啊」林懿芬早就嗅出不尋常的味道,所以開始故意展現她的”專業”
陳俊停這招果然利害,一則無傷大雅的簡訊,讓這兩個生毛帶角的人物都吃了悶虧
「沒什麼,就順道來看看老朋友」一哥回答得很鎮定,不愧是老江湖
「可是我聽說好像是你的助理…….」林懿芬又繼續下去,其實她不過是剛才進門時,到處打探了一下,雖然警局內的人都守口如瓶,但憑她的新聞敏銳度是不難猜到的
「我說小姑娘,別那麼聰明嘛,你是哪一台的呀?不如請外頭的攝影兄弟和整組朋友一到,我請大家吃宵夜」一哥仍舊是神色自若,而且轉移話題不著痕跡
「人家怕胖,不敢吃啦」
「沒關係,那找個時間,大家一塊吃個飯認識認識,隊長和所長都要一塊到呦」一哥笑著說,接著又不經意的看了一下手上那顆勞力士滿天心的腕錶
「呦,時候不早了,明早還有會期哩,我先走啦」一哥就這麼閃人走了
偵查隊長也沒好氣得離開,剩下陳俊庭和林懿芬兩個人留在所長室內;林懿芬雙臂環住陳俊庭的頸項
「你真的想人家嗎?」
「唉,這裏是辦公室,別這樣….」
「有什麼關係,又沒人看到」林懿芬乘勢吻了陳俊庭一下,然後才鬆開了手
「不過這次多虧了妳….」陳俊庭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跟林懿芬說了個大概,但是挨了耳光的事倒是沒說
「但是,我希望你別報出來」
「我就說嘛,你這個木頭怎麼會這麼有情調,原來是另有目的」林懿芬嬌瞋得說,突然她話鋒一轉
「可是,遇到新聞不報,這是有違我的職業操守,既然人家都來這兒救了你的操守,那你也就退讓一步嘛,內容我會斟酌的啦」
陳俊庭心中暗自叫苦「唉~又是一樁檯面下的交易」
好不容易送走了林懿芬,陳俊庭總覺得有種割地賠款的感覺,好像被坳了什麼似的。

司徒靜和阿虎在一哥請的律師協助下,行使了刑事訴訟法上的權利-拒絕夜間訊問,司徒靜在簽完拒絕訊問的筆錄後,就靠著偵訊室的牆閉上了眼睛,連阿虎在一旁輕喚她大小姐也都恍若未聞。
對於司徒靜來講,這個夜晚的變化實在是很大,原本是可以和從前一樣,任冰霜佔據情緒的空間-絕對的理性和自我;很小的時候,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被仇家暗算,在成長的階段有乾爹的護持,但也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讓自己對周遭的一切都習慣冷漠,當然除了王大一以外,自己正應該處於荳蔻年華,無奈身邊的人事物,使她沒有發展的空間,從小住在乾爹家裏,來往的都是道上的兄弟,不然就是一些政商,談的事情也都是有關利益的問題;在美國唸書的時候,也曾認識一位同樣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兩人在美國也快樂的渡過了三年,當學成歸國後,這段感情卻受到了阻撓,乾爹雖然對他的男友沒什麼太大的意見,但是那個阿虎卻是妒火中燒,暗地裏帶人去教訓了這個男生,還恐嚇對方不得再與司徒靜來往,等到司徒靜發覺有異時,這男生已經和家人一塊搬到國外去了;從此,她剪去原本的長髮,留著現在的髮型,而對於阿虎卑劣的行徑是更加的厭惡,無論他怎樣的獻殷勤,始終無法打動司徒靜,就連今天阿虎為了她而和警察大打出手,自己也不會為他有絲毫的同情,反倒是被阿虎打傷的警員讓自己有歉疚感,不過最感到不好意思的應該還是對那位警官吧。
想想自己怎麼會這麼失態?本來是開開心心得去泡湯吃飯,偏偏遇到什麼瘋狗,真的是瘋狗一隻,居然敢對我毛手毛腳,那種被非禮的感覺,真是令人作嘔,雖然已經一段時間了,但是現在想到還是會不舒服,也活該他被乾爹制裁,我算仁慈了,沒在大庭廣眾前把他給掀出來,不然瘋狗早就變成死狗了,不過也是因為這樣,讓自己貪了杯,那時候只是想要藉由酒精的微醺來讓自己渡過不愉快的感覺,沒想到就這樣越喝越多,而恣意妄為的結果,就是這樣的下場,剛才都忘了自己飆得多快,好險沒出車禍,不過現在想想,當時被攔下來的時候,居然會想到裝外國人騙警察,而那個攔我車的警員英文講得還真是好笑;司徒靜想到這兒竟不自覺得笑了出來,這個動作只有一直關注她的阿虎看到而已,而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小姐這麼個笑法,那樣的燦爛天真,雖然只有一瞬間。
司徒靜繼續她一個人的沉思,從來沒遇過英文講得溜的警察,大概因為他是警官,書唸得應該比較多吧!想想自己真的是很糟糕,人家將自己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卻莫名其妙挨了一記耳光,現在對方要辦我妨害公務,也是自己活該,不過他也還真了不起,能夠跟阿虎那傢伙打上一場,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有骨氣,唉,警察被收買的一大堆,這個警官可能也要敗在乾爹的手上了,如果他能全身而退的話就要另眼相看摟,嗯,本來還有點欣賞他呢;司徒靜稍微回到了現實,看著偵訊室內的四周,阿虎見到她目光掃視,忙點頭示意,「奴才就是奴才」司徒靜心裏想著,臉上仍舊是以冰霜鄉對;折騰了一晚,也許是真的累了,司徒靜沒多久就閉上眼休息,等待天明的到來。
「小姐,天亮了」
司徒靜被從睡夢中喚醒,眼前有杯豆漿和一份燒餅油條
「現在已經是早上的7點,來,先吃個早餐」陳俊庭一派輕鬆得說
「另外…..」陳俊庭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袋「你老闆忘了點東西,麻煩你幫忙送回去」
司徒靜疑惑著接過了牛皮紙袋,打開一瞧,整綑的千元大鈔,上頭封綁的紙條完好如初,司徒靜當下了然於胸「這個警官沒有被收買」,她終於抬頭仔細端詳眼前的這個警察,胸前二線二星的階級章表明了他是這個派出所的所長
「長官,你的英文說得很棒」司徒靜讚賞陳俊庭的操守,於是主動恭維他
「哈,我都是亂講的啦,只是希望妳接受偵訊時能夠配合,另外勸勸妳的朋友…」
「請他也配合一下,他的態度不太友善」陳俊庭用眼神比了一下阿虎的方向
「還有,昨天不小心撞到妳,嘴角還好吧」
司徒靜被這麼一問,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對~對不起,昨天~我……」
陳俊庭笑了笑「這部分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了,如果你犯後態度良好,我可以考慮幫你向檢察官求情」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會逃避的,不過真的是不好意思,對不起」
司徒靜臉上認真又帶著歉意的表情,讓陳俊庭一時之間不曉得要說些什麼,一旁的阿虎卻是暗幹在心裏,他從沒看過他的大小姐會對一哥以外的男人這麼低聲下氣。
陳俊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嘆道「唉,就先這樣吧,我們同仁會來幫妳作筆錄的,先吃早餐吧」接著便轉身出了偵訊室,他沒看到的是司徒靜一直目送他離去。

日子匆匆得過著,今年的第一道寒流,讓台北市的氣溫降到了10度上下,再加上微微的小雨,濕濕冷冷的感覺,讓行人都縮在厚重的冬衣裏;這日陳俊庭批閱完簿冊後,便和同仁們在備勤室泡茶聊天,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16時許,今天晚上可以外宿,過了17時後便可以下班離開了,只希望不要有什麼意外的狀況才好,陳俊庭邊聊天心中邊想著,不曉得今晚懿芬有沒有空?想到這兒,陳俊庭拿出行動電話,搜尋了電話簿裏林懿芬的號碼
「各位,我先打個電話」陳俊庭向眾人告了退,便撥通了電話邊往所長室走去
「嗨,想我嘛」電話那頭傳來林懿芬陽光又微帶三八的聲音
「嗯,是啦,我今天外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哈,哈,真是不巧,今晚剛好有飯局,你猜是誰請客」
「唉~我不知道」陳俊庭難掩失望的神色
「好啦,別難過,我告訴你答案好了,是那個王大一,猜不出來吧…」林懿芬也聽得出來陳俊庭失望的心情
「嗯,我知道了」陳俊庭有氣無力得回著
「….而且是去櫻泉耶,就是那間很有名的溫泉餐廳,我這次先去試吃看看,下次我們再一起去,我請客」
「………..」陳俊庭不知道還想說些什麼
「好啦,就這樣摟,要記得想我ㄡ」
「好吧!那你就玩得開心點,當心你吃成小胖豬」陳俊庭知道也無法挽回什麼,乾脆就放寬了心,不再想這麼多了
陳俊庭掛上電話,收拾了心情,便出了所長室回到同仁們泡茶聊天的行列中,當他才剛喝下第一杯茶,剝開了一粒花生的時候
「所長,警用電話,3線,分局長找」值班員警跑進來對陳俊庭說道
「好,謝謝你」
陳俊庭走到辦公室的電話旁,拿起了話筒,按下了那個保留中閃爍的鍵
「是,分局長,我陳俊庭」
「嗯,俊庭,麻煩你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是…...」
陳俊庭掛上電話後,整了整制服,便去搭電梯,分局長室在5樓,當初設計廳舍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這最大間的辦公室設計在這裡,而不把它擺到頂樓去;分局長的秘書看到陳俊庭後,便領著他直接進去,然後再退了出來;陳俊庭喊了聲報告後,便佇立靜聽,一會才聽到分局長的聲音
「快進來呀」
陳俊庭進去後,看到分局長正站在一塊整容鏡前打著領帶,看來是剛換下了制服,接著穿上便服準備要出去的樣子
「俊庭,你今天外宿吧,晚上有事嗎」分局長對著鏡子調整領帶結
「報告分局長,嗯,原本有事,但是現在沒事了」
「那好,晚上陪我一道去吃飯,另外上次你所裏兩位被打傷的同仁也一併找來」
「那請問一下時間和地點,我好去通知他們一下」
「晚上6點半在櫻泉,這裏是地址…..」分局長調整好了領帶,順手從西褲口袋拿了一張櫻泉餐廳的名片給陳俊庭,然後又補了一句
「無論如何,你是一定要到的呦…..」
陳俊庭退出了分局長室,心裏想著,還真是巧啊,那我可得打扮帥氣一點,看能不能和懿芬來個不期而遇。

陳俊庭和上次酒測勤務中被打傷的兩名同仁搭計程車,在6點40分左右,到了這間聞名的櫻泉餐廳;著和服的服務生鞠著躬說著日文的歡迎光臨,並引著他們到了大廳的櫃檯
「先生,請問有訂位嗎」
「嗯,我們是來找人的」
「那這兒有留言板,您看一下是那一位」
陳俊庭看了兩遍都找不到任何熟識的名字,此時櫃檯後的經理放下了手中的電話站起身問道
「是陳俊庭先生嗎」
「嗯,我就是」
「啊,不好意思,請跟我來」經理走出櫃檯,親自引著陳俊庭三人往後堂走去
在廂房外的木質走道上,可以看見和風的庭園造景,假山流水旁,那竹筒因盛滿了水而往下敲擊石頭的撞擊聲,透露出禪風的意涵,建築各處及庭園內低矮的燈光,營造出空靈的氣氛,讓人彷彿從一個喧囂的都市,來到另一個靜逸的所在;一直到了走道的盡頭,在經理的引導下,往左一拐彎,見到另外一間獨棟的偏廳,當然也全是和式建築,經理拉開了紙門,裏邊的歡樂聲馬上透了出來
「三位請…..」
陳俊庭三人便進了偏廳,才正要脫鞋上榻榻米時,就聽到分局長的吆喝聲
「俊庭,快過來這邊坐」
陳俊庭三人上了榻榻米,在長桌旁坐下,而當中主持宴席的,赫然就是王大一
「來,慢到的三位,天涼~先喝個熱湯吧」
偏廳的一側有支從屋頂延伸下來的鐵鉤,上方是煙囪,下頭是個燒著溝火的爐灶,鐵鉤上掛著一只鐵鍋,裏面煮著鮮鯛味增湯,有專人在照料並且盛了熱湯端到陳俊庭等人的面前;陳俊庭喝了一碗,寒意頓消
「來,我們舉杯,大家開心呀」王大一熱情得招呼著
陳俊庭看到王大一,自然就想到了林懿芬,她的飯局不也是王大一邀約的嗎,只是這會還沒見到她人,想到這兒,便搭著杯中的清酒,將思念一塊吞下肚去,暖意立時湧上
「各位…..」一哥又要說話了
「說來慚愧,上次我的助理多喝了幾杯,結果和在座的幾位大人起了一些誤會,所以今天利用這個機會,向各位賠個不是….」王大一自己斟滿了一杯「阿虎,還不趕快過來陪我敬一下大家」
站在角落的阿虎忙上前來拿了只酒杯和他老闆一起敬酒,還邊裝出虛偽的笑顏,但是當他在看著陳俊庭的時候,眼神中的敵意卻是無法掩飾的,他敬完酒後,又退回了剛才的位置。
「喂~上菜啊」一哥吆喝了一聲,偏廳後方的另一扇門打了開來,服務生魚貫而入得上菜,一旁還端上了烤爐,現場燒烤起來;長桌的空位還有很多,陳俊庭坐在分局長旁邊,王大一拿著杯子走了過來,搭著他們兩人的肩
「我說分局長啊,你的這個所長不簡單耶,做事情的分寸拿捏的不錯,又不失立場…..」
「唉~唉,委員,我們如果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您海涵呀」分局長先把話說出來再乾了一杯,這是先把後頭的事先講,免得讓人再借題發揮,不愧是見過世面的老警察
「ㄟ~聽我說完嘛,我就是欣賞這種年輕人,不多啦」
陳俊庭聽得有點不知所措,當下主動敬上一杯,再接上些客套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偏廳的拉門又被打開,外頭清冷的寒風立時貫入,在座的人幾乎都沒注意到,進來的人面若冰霜,就如同剛貫入的冷風一般,陳俊庭被冷風吹拂而往門口望去,見到那人正在除去腳上的鞋,黑色套裝和長裙下的赤足上了榻榻米
「來~跟各位介紹,我的女兒兼助理~司徒靜」
王大一笑開了口說著,而在座的人紛紛把目光投了過去,司徒靜走到陳俊庭身旁,整了整裙子後便逕自坐了下來
「委員,您姓王,怎會有個複姓的女兒」席間有人好奇問道
「她是我一個拜把的孩子,可惜他英年早逝,臨終前託孤給我,而我也把她當作自己親生的一樣」王大一替眾人解開疑惑,也讓陳俊庭明白那天王大一為何不惜重金想要替她開脫了。
司徒靜選擇坐在陳俊庭旁邊,這讓他有些不自在,而且他還能感受到司徒靜從冷風中過來所透出的寒意
「陳所長,我敬你一杯,跟你道歉,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司徒靜主動敬陳俊庭一杯酒
「司徒小姐客氣了」陳俊庭也回敬了一杯
司徒靜替陳俊庭斟滿後,接著替自己倒酒,陳俊庭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伸手去拿司徒靜手中的酒壺,卻也不經意得輕觸到她白晰的手,觸感竟還是冰冷的
「嗯~別再貪杯啦」陳俊庭好意提醒著
司徒靜就這樣暫停了動作,然後緩緩得放下了酒壺,轉過了頭對著陳俊庭淺淺一笑,帶著一抹嫵媚的嫣然
「嗯,我知道了」
雖然在席間這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同時吸引注兩個人的目光-陳俊庭和阿虎;阿虎對他大小姐的愛慕已不是一天二天的,對於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格外的注意,至於陳俊庭所注意到的,是她不同的氣質,那種不同於林懿芬的外放,她是內斂的,就如同蘭花般淡淡得散發著幽香。
杯箸的交錯仍在進行著,侍者端上了一道北海帝王蟹,司徒靜修長的玉指捻著木箸,熟練得夾起一段蟹足,細心剝去外殼,然後就送到陳俊庭的碟子上
「啊,不好意思,謝謝~謝謝」陳俊庭真的有些意外
司徒靜似乎不多話,仍舊報以淡淡的笑,不過看得出來那是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歡喜,陳俊庭在瞬間好似感受到了什麼,是女人的細膩和體貼,是種默默的等待和付出,那無以言諭的悸動,是還未曾在林懿芬身上看到的,卻在這咫尺之間感受得如此清晰,陳俊庭趕忙回過神來,告訴自己不要太自作多情啦,他笑了笑,夾起那剝好的蟹腳就往嘴裏送。
偏廳的門再度被打開,同樣的冷風貫入,這回吸引眾人目光的,是一進來就如陽光般的招呼聲
「嗨,王委員,大家好,不好意思遲到了」
來人長髮及肩扎著馬尾,牛仔褲和NORTH FACE牌子的外套,脫了球鞋就主動上前打招呼的林懿芬,而當她看到陳俊庭時的表情,就像桌上那盆生魚片中剩下的那顆魚頭般張大了嘴,而與她四目交投的陳俊庭抿著嘴,上揚的眉稍帶著得意的笑。
「喲~分局長,還有”大”所長,統統都到齊啦」林懿芬故意誇張得加重了語氣,席間又再度充斥著喧嚷的客套話和敬酒的繁俗;司徒靜在這時突然起身離席,對席間的喧囂恍如未聞,只有對陳俊庭輕聲說了一句
「希望你不會太早離開」
陳俊庭壓根聽不懂這有啥涵意,可是又不好意思去問,只好看著司徒靜在拉開推門後,消失在冷風裏。
林懿芬憑著當記者多年的經驗,深知如何掌控人性,在技巧性的恭維後,往往又能得到更多新聞的情報,哪個人不愛聽好話呢,席間看她長袖善舞,大家都被她逗得發笑,當然林懿芬也不忘藉機挨到陳俊庭身邊來嘻鬧一番,在眾人的吆喝中,看來還真是一對,只是大家不曉得,他倆的確是有在往來。

轉眼已經是晚上的10點多了,這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王大一親自送著眾人來到餐廳的大門口,一輛輛安排好的計程車早已在一旁等候;山間的低溫更甚平地,讓原本有幾分酒意的眾人在自己呼吸的白煙中清醒起來,大伙又是一陣握手致意等等的俗套;不遠處的停車場有輛車快速停妥,接著是根鞋快步跑近的聲音,司徒靜跑上前來,還帶著微微的喘息,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潤,她從手裏的提袋中拿出一件長襬的風衣,當著眾人面前就替陳俊庭披上,在此刻王大一敏銳得感覺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想些什麼,立時開口替她護航
「小老弟,天涼~當心感冒,我女兒一番心意,就當是上次她失禮,跟你賠不是啦,哈~哈」幾句輕描淡寫,化解了可能的尷尬
眾人哄笑起來,陳俊庭有些愣住了,尤其是看到林懿芬笑著時的眼神,好似在說「好你個陳俊庭,還有愛慕者呀,你給我記著….」陳俊庭彷彿嗅到了某種氣味,是空氣中溫泉的硫磺味,還是兩個女人間的硝煙味?

陳俊庭在眾人的哄笑中也跟著嘻笑,藉以化解那種大家所看不到的尷尬;陳俊庭藉詞稱和林懿芬順路,便與她搭乘同一輛計程車下山,在車上,陳俊庭將風衣除下替林懿芬披上
「別冷著了」
「不敢,那是別人的愛心吶」林懿芬吃味得說著,但是卻沒有去將大衣取下,反而偷瞄了一眼,那是嶄新的衣服,肯定是那個司徒靜衝下山去買的
陳俊庭心中又再叫苦,不知道又要怎樣哄她才是;山區的氣溫已經剩到9度左右,計程車的尾燈消失在往市區的山道中。
同樣的時間,在N245005 E2598433海拔3858M玉山北峰上面的氣象觀測站上,氣溫計的刻度已經降至零下5度,原本就厚重的雲層顯得更加陰鬱,在濕度的允許和低溫的持續下,片片的白雲飄落,今年的第一場雪,降在玉山群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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