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外海,太平洋上,雖然天上掛的是上弦月,亮度比不上滿月,但是照在這艘100噸級的巡防艇上仍然能夠將它白色的輪廓顯映出來,五級的風速讓暗黑的海水激起中浪。
艦橋裏負責值更的官員強忍著睡意,有氣無力地看著綠色的雷達屏幕,上頭每一個帶著數字的光點都代表著一條漁船,它們或是在網撈或是在置餌,速度上明顯地比較慢;從屏幕上進入了一個光點,速度明顯要比其他漁船來的快。
「這艘要返港了」值更的官員喃喃自語「但是速度快了些」,漁船作業在大白天是不多見的,一般都是在天亮前作業完畢回港,趕在市場開市前把魚獲銷售。
「可能沒抓到什麼魚吧」值更官這樣想著「但是也有可能是走私物品」,這名官員有著緝私及海上打擊犯罪的豐富經驗,他以現在的時間和漁船返港的速率來看,這種機率不無可能,「再觀察一下吧」值更官開始打起精神盯著屏幕上那個快速接近的光點,雷達波又再次的掃過屏幕時,那艘被懷疑的漁船開始有迴避動作,好像對方發現巡防艇在這邊等它。
值更官馬上派人把艇長叫醒並立即做了簡報後,艇長也認為有可疑之處,於是下令把船開了全速追上去。
漁船在海面上不時迂迴,但是巡防艇長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操船技術在大隊裏也算是屬一屬二的,當兩船相近不到半海浬時,艇長透過夜視鏡端詳漁船灰綠色的身影。
艇長抓住了一次漁船往左閃避的機會,取直線方向往漁船左舷加速「立即停船、接受檢查」巡防艇對漁船廣播;漁船見到巡防艇鼓浪逼近,可能自知馬力不足脫離追捕,只好減速停俥。
巡防艇上所有人都動了起來,船首的20MM機砲在訓練有素的人員操作下瞄準了漁船左舷前方的水面,隨時準備做警告射擊,舷側的機槍也對準了漁船的甲板警戒。
「艙裏的人全部上到甲板來」巡防艇再次廣播「我們即將登船」,巡防艇上的聚光燈照著漁船,但是卻沒見任何人走上甲板。
漁船甲板上背光處的陰影下,一個艙蓋悄悄地打開閃出幾道黑影,從陰影中伸出一支木質色澤的長筒,筒端有個墨綠色的圓錐體對著巡防艇的艦橋。
「那是……」艇長從長筒的外形判斷它的用途,而這一切的過程還不到1秒的時間,圓筒前端的圓錐體脫離長筒向艦橋射來,尾端還帶著淡淡的火燄,在聚光燈下看起來比較像是一條煙柱;艇長的反射動作就是要去按下GPS船難定位發報器,但是在還沒來得及按下發報器時,艦橋已在一聲爆炸中成了一團火球,所有的通訊設備立時成了廢鐵。
RPG-7是那個圓筒的正式名稱,是一種前蘇聯製造的單兵反裝甲火箭發射器,可以重複裝填使用,只要是稍微經過訓練的人都能輕鬆造成可怕的破壞。
雖然操作20MM機砲的人員訓練有素,但在著突如其然的襲擊下,還是遲疑了一下,當炮手將瞄準點由水面對準漁船時,又是一聲轟然巨響,巡防艇再次受到攻擊,砲手的殘肢被爆炸的威力拋到海面上;艦橋和機砲遇襲的間隔不過才3秒鐘不到,可見漁船上不只一具RPG-7。
巡防艇舷側的機槍及其餘在甲板上的官員手持自動武器對漁船開火,對方又是兩枚火箭彈射來,摧毀了舷側的機槍,並對甲板上的官員造成傷亡,又是一枚火箭彈,這次是對準了船尾,火箭彈的設計原本是用來對付裝甲的,而對於鋁合金的船殼就像是熱刀切奶油一樣,火箭彈擊穿船殼後把引擎也變成了廢鐵,爆炸的威力又將幾名甲板上的官員震下了船;現在巡防艇再也沒有攻擊和自衛的能力,連基本的動力也都喪失了,倖存的官員正在搶救落水的同袍。
RPG-7又響起了發射的呼嘯聲,這次擊中的位置是巡防艇右舷的吃水線下方,巡防艇開始進水傾斜,漁船似乎很滿意這次的攻擊,在夜色中加了俥往暗夜離去,對於在水中載浮載沉的人視若無睹。
巡防艇邊燃燒邊進水,這是多麼諷刺的畫面,艇上的輪機人員再也無法搶救,艇長在方才第一輪的攻擊中已經殉職,現下倖存的人員紛紛棄船逃生;值更官也是倖存的一員,他跳入海水時不斷想著「我幹什麼沒事要想去攔那條船」,看著燃燒的船骸沉入海中,值更官很清楚他們剩下來的人惡夢才剛要開始,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遇難。
值更官被送進醫院時已經明顯失溫了,這也難怪,在海水裏泡了那麼久,這批倖存的船員是被附近的漁船救起,再接駁到前來搜尋未返回的巡防艇的海巡艦上。
各大報紙無不以頭版頭條報導這則治安史上的重大事件,媒體的標題皆醒目異常「公然挑戰國家執法威信」、「巡防艇遭漁船擊沉」、「歹徒火力強大,海巡人員死傷慘重」;刑事警察局的週報上,照例都要檢討績效及提示工作要領等瑣事,今天的會議由資深的副局長主持,因為局長陪著署長到行政院罰站聽院長唸經去了;副座的年資甚過局長和署長,在警界是讓人敬重的一位長者,年輕時也曾衝鋒陷陣破了不少大案,也曾到教育單位去作育英材,而當他的學生畢業後投身警隊時,他仍是照顧有嘉,對於提攜後進,他一向是不遺餘力的,所以警界中有許多人都以副座的子弟兵自稱;馮震是他的本名,但是因為他在刑事局的資歷和職位,大家都習慣以副座或老師來稱呼他,反正他也都不在意;在灰白的頭髮下,戴著一付金邊眼鏡,為人處事沒有架子,對於偵查犯罪的執著確是年輕小伙子比不上的,在這次的會議中,副座提出了他的看法
「那艘漁船不管有什麼東西,一定要上來岸上才有利潤」,「它現在跑了,應該已經到了路上來了」,「在海上我們或許管不到,但是從現在起把這個案子列為優先處理,我會再向局長說明的」
副座接著又說了一些激勵的話,會議的進行就如同他的風格一般簡潔有力不拖泥帶水,會後,他又叫了幾個外勤隊的隊長去商討這個案子的偵辦方向。
宜蘭外海的這個小小的孤島,外表上都是坑疤,早年這裏是海軍試射艦砲的靶場,現在唯有海鳥才是這兒的主人,離島旁約50公尺處,一艘甲板遭受槍擊而處處彈孔的漁船下錨泊停在此,它就是昨夜的悍匪,島旁有個與海面相連的洞穴,是天然形成,漲潮時從外觀是看不到的,但是洞穴裏卻是別有洞天,裏頭有塊不小的平台,縱然外頭漲潮,海水也只是剛好把洞穴封住,裏頭的平台是不會碰到水的,這邊應該是天然而原始的地方;現在洞穴裏架起了工作燈,7名壯漢正在搬運木箱並且堆高集中,這些木箱裏的東西除了昨夜具有驚人破壞力的主角RPG-7之外,還有AK-47卡拉許尼可夫突擊步槍及手榴彈等武器,足以裝配一個步兵加強班的火力。
為首的一名壯漢年約40初頭滿臉的鬍渣,頭髮上了髮油全都往後梳,他具有軍方特種部隊的背景,雖然受過高度訓練,但是因為升遷的限制使他從軍中離開,空有一身的好本事,卻在現實的社會中謀生不易,他被吸收加入這個組織,生活回復從前的緊張,這讓他反而覺得自在,他早已不是受嚴格紀律所約束的軍人,這種人有另外一種身分,叫做傭兵。
其餘的6人都是曾經在同一個單位被他帶過的,他們除了有相同的軍事背景之外,被軍方淘汰都是因為人事制度的問題而非他們的能力;從前在那個屬於機密的單位裏,縱然知道彼此姓名也不能以此相稱,官階反而成了他們的姓名,而他們仍舊把這個習慣帶到了新的職場。
「中校,這批裝備什麼時候要上岸」一名左臉上有著疤痕理著平頭的三十餘歲男子向那個長相很有個性頭髮都往後梳的男子問道
「上尉,跟你說過很多次,這些東西不再叫做裝備,它們是貨物,嚴格來說是公司的財產」中校笑著對上尉說著
一旁的士官長和兩名中士也都笑了起來,少尉和上士因為處地較遠,而且正在清點,所以沒聽到對話的內容
「電話來了」中校邊說邊接起了衛星電話「嗯,是的,好~我會處理」
中校說完後掛上電話「兄弟們,我們要上岸了」,所有人都望向他「老闆有事要我們做」。
台北市的這一區平日是車水馬龍,除了商業建築之外還有住宅區域,平日雖然大小案件不斷,但是對於此處的派出所而言,卻是稀鬆平常,陳俊庭接任這個派出所已經兩年多了,他用自己從前在基層做警員的經驗來帶領手下,使得員警對他都深感佩服,也因此造就了上下一心的士氣,這次他休假去爬山,所務都由副所長代勞。
「今天晚上由我帶班,跟你們一塊巡邏」陳俊庭在所務會議後交代內勤同仁變更勤務表;當夜幕低垂,道路上擠滿了下班的車潮,所長親自帶著指揮棒至交整崗協助同仁疏導交通。
陳俊庭抬頭看了看壓得很低的烏雲「慘了,沒帶雨衣」,果不期然,在勤務結束後大家都看著所長濕透了進入派出所
值班的警員問道「所長,你怎麼不叫備勤同仁幫你送雨衣過去?」
陳俊庭苦笑著回答「唉,沒關係啦」邊說著邊回到所長室去。
辦公室的桌上有份同仁幫他包的便當,當然也已經涼了,陳俊庭可管不了這些,照樣吃個乾淨,深夜還要帶班哩,不吃怎麼行呢。
下著大雨的晚上,一般案件比平常來得少,但是交通事故就比較多了,夜間11時發生了一起重大車禍,酒後駕車,再加上天雨路滑和闖紅燈是這起車禍的主因,救護車刺耳的警報穿越雨夜來到現場,警車和消防救難車輛的警示燈在雨水的映射下,散射出更為亮眼的紅藍光線。
BMW530的車頭凹陷全毀,車室裏的8顆安全氣囊全都爆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被拉出駕駛座時還在胡言亂語,似乎對他所闖下的大禍渾然不知,德國的造車工藝對於生命的保障,可從他身上看得出來;豐田轎車可就沒這麼幸運了,車體扭曲變形翻覆。
BMW的駕駛不勝酒力,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對於號誌更加無法辨識,豐田轎車依照號誌指示行進,被BMW以時速90公里欄腰撞上,豐田轎車在翻滾了二圈後才頭下腳上地停下,並在所到之處灑下了玻璃和殘骸。
豐田轎車的男性駕駛被從車內拉出來時,身體也和車體一樣,被擠爆的頭顱清楚的告訴急救人員他已經不需要任何急救,副駕駛座救出的女性乘客,一度被認為已經罹難,當清秀髮絲下血污的臉孔上出現氣泡時,代表她還有呼吸,這讓現場的急救人員一掃失望的情緒,救護車夾著閃亮刺耳的警報往醫院狂奔。
酒醉的肇事者在醫院抽完血,檢查過沒有大礙之後,便被帶回了派出所;大吵大鬧是這種類型的特徵,陳俊庭正在頭痛手上的公文,聽到外頭的吵鬧聲,便放下手上的事情,從所長室出來看看。
肇事者被帶進偵訊室時,趁員警將他一手的手銬打開以再銬上固定的支柱時,肇事者突然將員警推倒,衝出偵訊室,在外頭警戒的另一名員警乍聽到聲響,就已經被衝出來的肇事者撞個滿懷而向後倒去;肇事者其實是藉酒裝瘋,他已經猜到自己所造成的破壞,但是酒精仍持續影響他的思考及判斷力,逃跑是他目前所作出的選擇,並且要排除一切的阻礙;現在剛好又有一個警察從裡面出來擋在前面,而派出所的大門就已經近在咫尺了。
肇事者順手從辦公桌旁抄起一把椅子往陳俊庭頭上砸去,原本希望他能退開,這樣就有機會趁機衝向大門,但是只見陳俊庭突然身形一矮,側身進到肇事者胸前,以肩頭靠了上去;肋骨和胃部的猝然壓縮,令人產生作嘔的劇痛,肇事者的椅子脫手而出,沒砸到任何人,身體卻好似突然停止定格,再往反方向彈開。
肇事者猶作困獸之鬥,本能得掙扎著爬起來,他再度向陳俊庭衝去,並且綸起拳頭就要招呼,陳俊庭搭上他的手腕,,身體向一旁轉了半圈,另一手順勢搭上肇事者手肘的上方,然後使勁一帶;肇事者是怎樣被按在地上的,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值班的員警也加入了支援,而原本被撲倒的員警也一擁而上,這次肇事者給銬得密實,想動都沒辦法了。
「這種人一定要依法嚴辦」陳俊庭交待完這句後就返回所長室了;處理善後的一名員警嘆道「好險所長在場」,要是讓他跑了還得了。
當陳俊庭再次步出所長室時,剛才大鬧天宮的肇事者已經作完筆錄,他拿起案卷看了一下「嗯,沒有什麼問題」,便交待盡速移給偵查隊辦理。
雨還是下個不停, 陳俊庭領了槍準備要帶班去巡邏,防彈衣外再披上GORE-TEX透氣雨衣,美其名是透氣,但是公家的東西品質都不是很好,穿在身上還是很悶。
巡邏車離開派出所,值班員警看著警示燈的閃光在雨中遠去,心想「所長待會又要帶績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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